有的杖刑,看似皮开肉绽,实则不伤筋不动骨,过个十天半月也就没事儿了。
所以她打第一杖起就知道,三皇子放水了。
三皇子解下自己的狐裘盖到九歌身上,掩过她身后的血迹斑斑,“不染才是真绝色,三兄佩服不已。”
虽然这廷杖是往水了打,但也是实打实的一百下。
即便没有伤筋动骨,这皮肉之苦也是鲜血淋淋,然而九歌愣是连一声都没吭过,着实是硬气。
硬气的九歌疑惑地看着三皇子。
“不染?三兄?”
“你怎么突然间这般平易近人了?”
三皇子闻言笑了笑,只是他平时惯了一张冷脸,冷不丁一笑还带着点儿讥诮的味道。
“你是公主我是皇子,论岁数本就是兄妹。”
“我唤你名字,你唤我三兄,岂非天经地义?”
说完他伸手拍了拍九歌的头,态度似亲昵又似随意,临走前还嘱咐一句,“好好养伤。”
程少商扑过来问九歌疼不疼时,九歌本想强撑着起身。
袁慎见状忙拦住她,然后一个抄膝将人公主抱起。
九歌怀疑袁慎的体力,不免担忧道,“你行不行?不行别勉强,我阿兄绝对行。”
没得再把她屁股朝下摔地上,疼都要疼死了。
袁慎:“!”
袁慎只觉能力被质疑,尊严被践踏。
他虎着脸,大步流星地朝前走,经过马车也不停,似乎想一路抱着人去长秋宫。
只为了证明,“你会知道我行不行。”
九歌;“……”
九歌后知后觉地察出袁慎在赌气。
她看着越离越远的宽敞马车,心说————也是不必。
【??作者有话说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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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霍九歌
◎我的cp世最可!◎
邢台离长秋宫是有段儿距离的,走到地方都得两炷香。
九歌一路上本战战兢兢,生怕袁慎不给力,跟在后头的阿兄凌不疑都来不及接自己。
好在袁慎看着温文尔雅,其实也是精通君子六艺的,更何况————抱着心仪的女娘,两炷香算什么。
九歌半道儿就撑不住地昏睡过去,毕竟挨了一百大板,身体受累,精神也疲惫。
等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,身上的药都要换第二遍了。
上半夜是程少商在照顾九歌,下半夜换了宣后。
本来少商是不肯走的,但宣后怕她太累,难得态度强硬地逼她回房去睡。
所以九歌醒来,扭头去看给自己换药的人时,就看到了本应该在养病的人。
“娘娘,怎么是您?”
宣后手上拿着药钵,正细细给九歌上药,闻言手上一顿,小心翼翼道,“可是予手重,弄疼了你?”
九歌忙道,“您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,哪会手重?只是上药这种小事儿,让宫婢来就好了。”
宣后摇了摇头,面带忧愁,“她们来予怎能放心?何况你这孩子本就一身的疤,若是再不好好上药,又添新疤可如何是好?”
九歌想起初见宣后时她就心疼她一身的疤,还怕她嫁不出去,张嘴就道。
“不怕的,我不是定亲了么。”
“袁慎巴不得快些娶我呢,哪里会嫌弃我这一身的疤。”
宣后想起白日里,袁慎坚持抱着九歌回来时的景象,抿嘴浅笑,“是了,善见对你珍之重之,定能接纳你的一切,”说着她戳了九歌脑门一记,有些怨道,“包括你不爱惜自己,平白添的这一身伤。”
九歌眼神一闪,咬了咬下唇,最后还是打算坦言。
十分的坦然里还带着三分歉疚。
“不是平白添的,我也从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。”
“今日之事是恰逢其会,今日之言皆出自肺腑。”
“可我,我没算到您会因此犯心疾。”
“是我没顾惜您的身体,眼下却还累您大半夜不能睡的替我上药。”
“您不该对我这般好,我————”
宣后轻摇了摇头,自己接口道。
“予知道,其实你喜欢越妃多过予,正如你喜欢三皇子多过太子。”
“你更喜欢明快爽利之人,予与太子性子绵软,你并不太看得上。”
九歌一听急了,“不是这样的!”
接着语无伦次道,“或许一开始确实是,但也不能说不喜欢,更不是说看不上,我只是,只是觉得别扭,不对路,哎呀就是————”
说着她突然瞥见床缝边边有个少商随手玩剩下的鲁班锁,探手抓来,一边拆一边解释道。
“我看着您和太子,就像看见嫋嫋平日里玩的这些木头机关。”
“明明是圆的榫头,却硬生生要与方的卯眼拼接。”
“或许大小上凑合着算合适,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差错,但终究不是严丝合缝,日久天长下早晚要散架。”
说完,被她强拆又强拼上的鲁班锁就被呈到宣后的面前,看着好像是拼上了,其实里头有好几根都断掉了。
宣后抬手想要拿过,结果当真是一使劲儿就分崩离析。
她一怔之下,叹声道,“原来……已经错到这个地步了。”
这话里的错,却不知是在说鲁班锁,还是在说她和太子。
九歌放下鲁班锁,接着道。
“其实我今天很开心,因为太子终于能勇敢一次。”
“他说了一直想说的话,也终于从储君之位上解脱了。”
说着她艰难挪腾,凑到宣后近前。
既然今晚是个坦白局,她索性一次性全说了。
“您呢?您想说说心里话吗?”
“当这皇后看似尊贵,可个中委屈却无人可诉。”
“您看着似乎每天都在笑,可我知道你心里的宣神谙在哭。”
“……”
宣后有一瞬恍惚,半晌才回神,强笑道,“你这孩子莫要胡说,予何曾难过了?”
“真的不难过吗?”
九歌表示不信,“您总担心我不开窍,怕袁慎对我是剃头担子一头热,您也怕我开了窍,开窍之后发现袁慎不是我想要的朗婿,由此及彼,您也是希望自己的朗婿能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对不对?”
宣后:“!”
宣后最隐秘的心思就这般被九歌猜中,一时间目瞪口呆,都说不出话了。
九歌却还娓娓而道。
“我看过陛下与越妃娘娘在私下是如何相处,亲昵又随意,没有尊卑和规矩。”
“我也看过陛下与您相处,虽亲近却不亲昵,还得讲究规矩,看着也就比相敬如宾强些许。”
“您若是个如储妃一般恋栈着九重宫阙,贪慕着权势在握,那当这皇后倒也求仁得仁,可您压根儿就不喜欢这些。既然不喜欢,为何还要当这个皇后?”
“你这孩子,莫要再说了!”
宣后又惊又急,似乎在顾及着什么,伸手就想捂住九歌的嘴。
不想九歌便是挨了廷杖一百,身手也依旧矫健,单手就制住了宣后。
她既然打算坦白,便要说个清楚。
“当初您是被人推着嫁给心有所属的儿郎,后来又被推着坐上布满靳棘的后位。”
“现在若是有得选,您想继续当这皇后,还是选择做回宣神谙呢?”
宣后对上九歌也是真没脾气了,她无奈道,“你啊,就非得把予的心肝脾肺都扯出来吗?”
九歌振振有词,“那藏着掖着,自苦一辈子又算哪门子事儿呢?”
她真心无法理解,“当初是形势所逼,现在是大局已定,您就算不当这个皇后,天下也不会因此大乱,既然如此,您循规蹈矩了一辈子,任性一次又何妨?若是怕日后无所依,我可以养您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