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
蘭濯風把煙掐滅, 高大的身軀擠入門內,深邃的眸子鎖在孟浔的身上。視線分毫沒動,修長的手指将煙直接準确無誤的彈到了垃圾桶裏。
他渾身的氣場強大, 沉穩的腳步,每走一步都帶着壓制性。
她其實來不及走, 就被他三兩步逼近到身前。
孟浔呼吸變得有些重,手死死的攥住浴袍, 洗過頭發的水沿着修長的脖頸和鎖骨處滑落下來。
還沒等孟浔反應過來, 蘭濯風便又向前跨出一步, 逼近她,然後忽然伸出手,孟浔下意識的靠後,單薄的背瞬間被強制靠在了大理石牆面上, 浴袍和牆面的撞擊,帶來了沉悶的響聲。
孟浔眉頭微蹙起, 擡眸看向他。
而男人的褐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,也低眸看着她。
“三——”
話還沒說出來,攥在浴袍前的手忽然被一道殘影抓住,只聽見頭頂上響起蘭濯風低笑的聲音,随後還沒反應過來時, 她的手被他舉起來, 雙手的手腕被他的大手牢牢桎梏, 貼在了牆上。
以前的蘭濯風哪裏會這樣強勢,對她不管任何時候都是溫柔、随性。
自從那天在車上後, 他就像是把最原始的野性和沖動展現出來。
沒有收斂、沒有紳士的停止。
而孟浔, 則像是待宰的小羊,牢牢的貼在牆面上, 像案板,任由他折騰。
浴袍也因為他的舉動而有些松垮的垂下來,露出大片春光無瑕肌膚。
他們現在的姿勢,說不上來的暧昧。
孟浔就是倔強的垂眸,就是不去看他,死咬着的嘴唇。
可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,帶着唇齒間溢出的煙草薄荷香。
分不清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,因為他的五官,臉龐離她很近,她只要再掀起眼皮就可以看見他剛硬的五官和淩厲的下颚線。
連帶着彼此的呼吸都在此刻糾纏放大。
“看我。”
他在下命令,下吩咐。
空出來的那只手剛才夾了煙,指尖都有煙味的味道,就放在她的下巴處,微微的帶動她擡頭。
擡頭又如何,她眼皮就是向下垂,就是倔強的不去看他。
蘭濯風捏在她下巴的手向他這邊來。
臉龐對着他時,他低頭,臉龐距離她越來越近。
孟浔心跳加速,側開頭立刻問:“你想幹什麽?”
“不是你說的?”不像她看他那樣死不肯擡眸,他看她卻很随意,只要垂眸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見她的一切,呼之欲出的無限風光,他笑笑,笑聲卻不是真的開心:“我要什麽,你都給我。”
她感受到了熱氣,像是霧,在房間內升起。
也感受到了變化,呼之欲出、堅硬如鐵。
孟浔眼眸微動,心跳在加速,是害怕,又是緊張。感受越來越明顯,她忽然看向他,眼裏一片清明和倔強:“是我說的,你要什麽我都還你,但是除了這件事上。”
像是聽見了笑話,蘭濯風的眉眼微動,好新奇的反問:“這件事是什麽事?”
除了那件事,還能是哪件事?
她衣/衫/不/整、他呼之欲/出、氣息紊/亂/除了那件事,還能是哪件事?
需要明示嗎?還需要再明顯的明示嗎?
他的故意裝糊塗,讓孟浔有些不自然,她極不好意思去說這些事情。
她又扭頭看向另一邊,就是不去看他。
只是脖子那裏,紅透了,出賣了她的羞憤,過了會兒應該是也沒等到他放手。
他們在無聲地較量,他也不松開她,就等着。
可到底是孟浔敗了,因為她的手舉着真的很酸,加上浴袍的垂下,還有頭發濕漉漉的,套房內的空調吹在她的皮膚上,他的呼吸又若有似無的噴灑在她的脖子,她很不自在。
“三少有未婚妻還和我這樣暧昧不清,未免對不起她。”孟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,嗓音低柔:“你要什麽,我就給你,的确是我說的,但除了上床、除了親吻。”
她開門,不代表出賣自己,更不代表違背道德。
她開門是讓他們是需要好好說清楚。
好好地說他要什麽,她給什麽。
誰知道他進來就是這樣的強勢。
話都到了這個份上,他非但沒有收斂,還變本加厲。
他嗓音嘶啞道:“我偏要呢?”
不像是在說笑,因為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緊,臉龐繼續往前,就要開始剛才未完的事情。
孟浔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,還是只是吓唬她,但是她不敢去賭。
孟浔在他身前掙紮,實話實說:“我不想對不起蘇小姐。”
那是關于道德底線的問題,他們之間再也不是他們之間,早在他親口承認有未婚妻的時候,他們就已經不是他們,而是有那麽一個蘇小姐,牽動着他們的一舉一動。
無論做什麽事情,孟浔都覺得,有那麽一條線,就在這裏。
無法跨越、一旦涉過,那就是道德的問題。
蘭濯風聽出來了。
見她還在掙紮,他笑了,随後松開了她。
也不知道他是聽見她的話才放開,還是他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做些什麽事情,但卻不忘諷刺道:“孟小姐品德高尚。”
品德高尚是挖苦她的,諷刺她的,像在說三年前的時候,她為何沒想到道德這一層面,對他心慈手軟,而非後面東窗事發才無可奈何的告知真相。
這本就是她的錯。的确是她做的沒道德。
她又有什麽資格生氣?
可她的心不受控制,就是難受。
孟浔站在原地沒動。
直到他的身影走到了客廳,她才回神攏起自己的浴袍。
孟浔赤腳踩在厚厚的羊絨墊上,去了卧室內換了睡衣,又把頭發擦幹後才走出來。
只是剛走出來就聽見浴室內傳來水聲,讓她腳步頓住。
蘭濯風在洗澡?
他為什麽要在這裏洗澡?
孟浔心裏滿是疑惑和不解。
但此刻卻忽然想起他的那句話:她吃他的、住他的。
按照他的話來說,他要在這裏洗澡,也很正常。
她無權幹涉。
恰好此刻,浴室的門被打開,蘭濯風穿着浴袍走出來,他又恢複了那種正人君子的模樣。哪裏還能從他身上找到剛才在玄關處強勢的一面?
那張俊美的臉龐上,添了幾分漫不經心。他的發梢上還有水滴下來,他邊走邊擦幹,旁若無人的,像是忘記了這裏還有個孟浔。
孟浔只能收回視線,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華燈美景。
過了會兒,門鈴響起,是峻叔送來了文件和電腦。
峻叔目不斜視,放在辦公桌上就匆匆離開。
而蘭濯風把擦頭發的毛巾随手扔在沙發上,穿着浴袍坐在真皮椅上,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工作,他不是在做樣子,而是真的開始處理工作。
他不但洗澡,還處理工作?
孟浔站在原地,忽然有些無措。
她有些摸不着頭腦,不知道他留在這裏幹什麽。她站在落地窗前無心欣賞美景。怪他的存在太耀眼,無法忽視,她只能拿起手機,坐在沙發上的另一邊,開始刷視頻打發時間。
可不管視頻多好笑,她的心思都不在手機上。
她內心忽然閃現出一個疑問
——他是要住在這裏嗎?
孟浔餘光望去,他微長的頭發被毛巾擦幹顯得有些淩亂但卻好看,眼眸微垂,修長的指尖正翻閱着文件,認真的處理文件和公事。
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後,坐在椅子上的男人t忽然動身。
以至于她的神經都被勾住,注意力全在他身上。
她看着他長腿邁開,看着他進了她休息的卧室,看着他上了床。
卧室內的燈光柔和,暖黃的燈光有些溫馨,将床上的身影虛攏起來。
孟浔從沙發上起身,走進了卧室,終究是問了心裏的疑惑:“Keith。你要住在這裏嗎?”
蘭濯風睡前有讀書的習慣,他靠在床頭,姿态懶散,邊看書本,頭也不擡的淡聲道:“住在這裏,方便你還我。”
是她開口:在我這裏,你想要什麽,我都給你。
所以他就在這裏住下。
她說的不發生關系、不親吻,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。
可他現在要求住在這裏,她又能如何?
孟浔站在原地,忽然明白了,蘭濯風在給她設難題。
她今晚是要休息的,如果她上床,就算是同床共枕,那麽她所謂的不能上床、不能親吻,就會因為她而作廢。
既如此,她就去開新的房間。
幾乎是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裏閃現。
他似乎就洞悉人心,一錘定音道:“你要還的不止這些。”
言外之意是:他要的也不止這些。
只要她敢走出去,那麽他會要的更多。
她口中的不能,他也要。
“可——”
他知道她想說什麽。
“再提她,我就讓峻叔把她帶來。”
“讓她看着我們住在一起。”
孟浔被吓了一跳。
徹底的閉上了嘴。
她如果再拒絕,他應該不是說笑。
會真的把蘇小姐接來。
蘇小姐來了,能說什麽?
孟浔知道,蘇小姐要是敢說不字,他就能換掉她。
到頭來被道德約束的只有她自己。
是她說還他,卻用道德制止他要的東西。
那麽他就用道德約束她到底。
不給她選擇,沒有她說話的份量。
他給她一個死局,讓她就在這裏闖,不管怎麽闖,不管如何闖,都闖不出去。
說白了,他就是要留在這裏。
他要讓她面對他,看着他。
讓她無可奈何。讓她為自己說過的那句話負責。
可蘭濯風到底是低估了孟浔。
她沒有半推半就的上床,踏上那條道德的線,也沒有推門出去,違背自己所謂的你要什麽,我給什麽。而是轉身去了行李箱那拿了一條薄薄的毯子,走到了沙發上休息。
從她說那句你要什麽,就拿什麽開始,這場劍拔弩張的博弈,到底是無法分出勝負。
他沒拿到想要的。
而她也把自己套在了這裏。
過了會兒,卧室的燈熄滅。
黑暗裏,孟浔聽見藥瓶子響起的聲音,随後是喝水吞咽的聲音。
他生病了嗎?
為什麽吃藥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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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孟浔是在床上醒來的,吓得她立刻坐直身體。
她明明記得她是睡在沙發上。怎麽一覺醒來,變成了在床上?孟浔掀開被子,身上的衣服依舊是睡前的那套睡衣,而被子也很工整。
身上也沒有任何異樣。
孟浔掀開被子下地走出卧室。
沙發上還有她昨天入睡時蓋着的薄毯子,此刻已經掉在了地上。
孟浔走出去,撿起來,客廳書桌上還有他留下來的文件。
孟浔垂眸望去,是Mistralis的其他招标書,她垂眸,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放在這裏試探她看不看的,她的心裏不是滋味,把毯子蓋在了這個文件上,轉身就走。
薄毯的圖案是黑白配色的熊貓,就蓋在那價值幾個億的招标書上。
蘭濯風回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。
峻叔站在身後,有些沒忍住,輕笑道:“孟小姐肯定以為你是試探她會不會看。”
峻叔說話時,分了心去看蘭濯風的表情,只見他一如既往的淡然,沒有不悅,随後他伸出手,把熊貓毯子拿起來,就披在他的椅背上。
見他沒之前的抵觸,峻叔也開始說:“沒想到孟小姐的脾氣還是那麽倔。”
“她何止倔?”
表面說他要什麽,就拿什麽,實際上半步不退讓。
見蘭濯風罕見的會搭話關于孟浔的事情,峻叔順勢道:“濯風,那你和孟小姐之間?”
蘭濯風擡手打斷峻叔的話。
點到為止,再多的他不想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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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浔晚上回到威世時,已經沒了蘭濯風的身影。
熊貓毯子披在凳子上,她伸出手拉下來,無意一撇,桌上的文件已經被拿走。
孟浔想:他今晚應該是不會再來了。
她洗了澡,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。
睡的昏昏沉沉時,忽然腳步聲。孟浔迷糊間睜開了惺忪的睡眼。只見蘭濯風在客廳走過來,邊走邊脫下了滿身煙味的西服。
他長身而立在卧室裏,沒想到他那麽晚還要在這裏住。
孟浔強迫自己睜開眼,揉着眼說:“你回來了。”
她沒忘記兩個人之間不成文的約定,掀開被子想下床去沙發那邊睡覺,卻被他摁住了手,只聽見他又輕又沉的聲音道:“你睡床,我睡沙發。”
孟浔頓了頓,她很困,所以睡前半清半楚的明白。
或許從昨天進門的時候開始,他其實根本沒想要做什麽。
也根本也沒想真的要她。
若是真的要,他又何苦問她?
她自以為的約定,那只不過是他應的好聽。他又有什麽必要要遵守?
第二天醒來時,熊貓毯子已經在沙發上挂着。
可見他昨天的确睡了整夜的沙發。
想起昨晚的事情,孟浔有些不明就裏。
她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,想讓她還的,又是什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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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個月後,科隆最後一次和Mistralis敲定方案時。
習辰特意給孟浔發來了信息:【怕蘭總又有要求,你最好翻譯一份葡語的計劃書來。】
孟浔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情忙,應了習辰的要求。
只是習辰發來信息的時候已經快下班,孟浔只能留在工位上加了會兒班。
但是每字每句都要用葡語翻譯,的确是有些費功夫。
大概是晚上十點時,孟浔就差最後一頁。
Mistralis這一層的員工早已離開,只有她的工位還亮着燈。
她翻譯的入迷,連什麽時候身後響起腳步聲都不知道。
直到黑暗中,屏幕前伸出修長的手指,頭頂上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:“這裏的翻譯錯了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,孟浔被吓的驚呼一聲,然後瞬間站起來轉身回頭。卻因為速度太快,導致她的膝蓋撞到了凳子,然後腳步踉跄了下,險些摔跤。
好在腰上立刻搭了一雙手,幫她穩住了身體。
又被吓到又差點摔跤,孟浔的心跳很快,擡眸望去。
只看見蘭濯風站在她的身後。單手搭在她的腰上,深邃的眸子微動,俊美的臉龐帶着幾分漫不經心,似乎根本沒覺得他的忽然出現,吓到了別人,他連抱歉都不說,就這麽低頭看着她。
孟浔捂着心髒,額頭上都冒出了汗。
她低聲道:“你吓到我了。”
他神色平靜,語氣淡淡的說了句:“我只是來問你,要不要回去。”
孟浔還在平複自己的呼吸。
他的這句話是有根據的。
從他闖入威世的那天起,直到現在,這半個月裏,他一直住在威世。
但明明就住在一個屋檐下,但見面的次數卻少之又少。
偶爾她睡到半夜,他才回到威世,進了房間把西服脫下,洗了澡就躺在沙發上。
有那麽兩次,他回來得早,她會避開他,跑回卧室玩手機,他就會在客廳處理文件。
他們互不幹擾,相安無事。
這種寧靜的日子,不去說虧欠和償還,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感覺。
但他今天會特意來問她要不要回去威世,孟浔也沒料到。
辦公室很安靜,除了這一片冒出電腦的光,整層都是暗的。
電腦在她後面發出光。她清楚看見他瞳孔裏的自己。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俊美的臉龐在瞳孔裏放大,她眼眸微動,還沒來得及平複下的心跳又加快,她想伸出手去阻擋他,嘴巴已經開了口:“不要——”
但他卻偏頭,越過她,好像在給她擁抱。
孟浔這才感受到屁股後的工位上,有手機震動的聲音。
她想回頭去拿手機,卻被蘭濯風先一步拿起。
她的手機在他手上,屏幕閃爍着,來電人備注寫的是:習辰。
他面無表情,問:“沒換手機?”
大三的時候,孟浔的手機壞了,蘭濯風像終于熬到了她手機壞掉的那天,立刻讓峻叔換來了新的手機給她。孟浔當時不肯要,卻被他硬塞。
直到現在,三年過去,她都沒換過,用的還是他買的手機。
孟浔抿唇,伸出手想去拿回手機。
卻被蘭濯風單手抓住手腕,随後他問:“他為什麽給你打電話?”
但是沒t等她開口解釋。
蘭濯風看着她,目不轉睛,然後當着孟浔的面,按下了接聽鍵。
電話在他手上,放在他耳邊。
孟浔不想讓科隆的人知道她的過去,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她和蘭濯風的過去。
她伸手想去拿。
但他不給她拿回去的機會。搭在她腰上的手用力一摁,将她強硬的抱入懷裏。
孟浔的頭被他的大手摁住,高挺的鼻子呼吸間都是他好聞的煙草味。
從她來香山澳到現在,孟浔發現,他抽煙似乎比以前抽的多。
幾乎煙不離手。
挨得近,她聽見習辰的聲音。
“孟浔。”
她的五官在他心口,心跳聲在傳送。
只聽見他懶洋洋的垂眸,語氣是沉的。
很簡單問了句:“找她有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