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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五十四章
    醒來時已經是日落黃昏。
    孟浔從沙發上擡起頭, 睜開困頓的眼眸,她面前的那扇落地床上被窗簾遮住,擋住了屋外的黃昏日落, 但辦公桌那邊的落地窗直直的投射過來,溫柔的晚霞投射在辦公桌上, 地上也有倒影,空氣裏有細小的塵埃在盤旋飛舞。
    孟浔撐起身體, 毯子滑落在沙發上, 她從辦公桌收回視線後, 還來不及往後看,只聽見另一邊被窗簾遮住的昏暗角落裏,傳出男人低沉的嗓音:“醒了?”
    孟浔回眸望去,只見昏暗處, 男人坐在沙發,手肘撐在膝蓋上。
    玉質金相的絕美臉龐上, 深邃的眸子低垂,纖長直細的睫毛遮擋住男人的心事,孟浔只感覺到他低沉的氣息,卻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試探性的喊了句:“三哥?”
    只聽見他嗯了聲, 然後從沙發上起身。
    昏暗的角落處, 人的五官落在陰影裏, 不怎麽分辨的清楚。
    他邁開步伐,往前幾步去到辦公桌前, 晚霞投射在他的臉上, 依舊是那副溫潤的眉眼。
    孟浔一時分不清剛才的低沉是不是她的錯覺。她把毯子從身上拿下來,然後雙腳踩地, 端起沙發上的水喝了喝,問道:“三哥,今晚要加班嗎?”
    蘭濯風不答反問:“你有安排?”
    他這話的意思,仿佛加不加班,都是看她有沒有安排,若是沒有就加班,若是有,那就不加班,全憑她一句話。
    孟浔點頭,拿出手機解鎖,打開的時候手機已經是主屏幕,明明她記得剛才睡覺前,她還在看關于精神疾病類的食譜,也在了解不抽煙之後,患者一般會找什麽別的情感寄托。
    因為自從她說完後,他每天真的只從她手上拿兩根煙。
    多了絕對不再抽。
    但是為什麽...現在是主屏幕?
    她掀起眼眸,去看了眼蘭濯風,他坐在辦公桌前翻看文件,神色自若,似乎是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,他手上翻閱的動作一頓,然後掀起眼眸,與孟浔對望。
    他沒說話,而是神色自若的微微歪頭看她,仿佛在說:怎麽了?
    孟浔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打消,然後手機裏打開相冊道:“我前兩天買了今晚的電影票,如果你今晚不加班的話,我們就去看電影。”
    他把文件合上,眉眼帶笑的說:“不加班,走吧。”
    -
    孟浔買的是愛情片,到了電影院的時候,孟浔買了看電影的标配,可樂和爆米花,待到入座時,孟浔才發現,整個電影院都沒人。
    她明明記得,前天買票時,座位已經被很多人買了。
    怎麽現在全都沒來?
    孟浔抱着疑惑的心情,拿了塊爆米花在嘴邊,準備吃的時候,見身邊男人正襟危坐的樣子,忽然有個念頭萌生,她試探性的問了句:“你包場了?”
    只是簡單的問話,誰知蘭濯風根本沒有打算隐瞞,淡淡的嗯了聲。
    “人多,太嘈雜。”
    簡單的解釋,他的确是不喜吵鬧的地方。也向來附和他的身份,香山澳的三少怎麽可能會和普通人一起擠在同個電影院裏。
    他說完電影就開了場,震耳欲聾的聲音持續在耳邊萦繞,孟浔不得不收回視線,只是看向熒幕的那一瞬,她餘光就看見他垂下了眼眸。
    是她思慮不周,忘記他現在的心情會因為太嘈雜的環境心情也會受到影響。
    孟浔的視線看着熒幕,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,只說:“對不起啊。”
    “對不起什麽?”他也看着熒幕。
    “我下次找個私人影院,不會那麽吵鬧的。”
    “你怎麽知道,我不喜歡太吵的?”他這麽問,卻已經側目看向她,只簡單的一句話,涵蓋了太多的情緒,簡單的一句你怎麽知道,就已經足夠說明,他也已經知道。
    醒來後的手機屏幕裏,被退出的百度頁面。
    還有他深沉的眸子,以及稍顯失落的心情,全都寫在臉上了,不是麽?
    熒幕上發出明白又晃眼的光,照在了孟浔的臉上。
    她瞳孔被刺的有些發酸,卻不敢動,不敢與他一樣側眸望他。
    只能裝作被電影吸引那樣,手也在捏着爆米花,胡亂的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,爆米花裹滿的糖漿在嘴巴裏花開,舌尖有甜膩的味道,她又忍不住拿起另一邊杯槽裏的可樂,猛地吸了兩口。
    冰鎮過的可樂,從喉嚨裏直沖向胃裏,但舌頭依舊甜的發膩。
    他的目光也如口腔裏的糖漿那樣經久不散,孟浔的餘光能看見他問完那句話後就沒有挪動過的眸子和臉龐,他盡管沒再問,但眼神裏就是沒有退步的步步緊逼。
    不知不覺已經把爆米花塞滿了整個口腔,她說不出話,也咬不動,只能等它化。
    但是這時候,眼淚卻忍不住的流下來。
    兩行清淚,就像是這三年來瀾山孤寂清冷的月光。
    他眼眸稍頓,像動了恻隐之心,終究還是伸出手,修長的手指替她抹掉了柔嫩臉龐上的兩抹淚,嗓音深沉道:“哭什麽?”
    哭什麽?
    哭他的辛苦和難耐,哭他的孤獨,哭他的逢人不吉,遇上她這樣的累贅。
    “我外婆說的沒錯,”有哭泣和嗚咽聲,還有濃濃的鼻音和塞滿了爆米花唇齒不清的聲音,道:“我就是個拖油瓶,如果不是因為我,你也不會得那種病。”
    哪種病?
    不止是簡單的重度抑郁症,還有伴随輕微的精神分裂症。
    他吃的那麽多精神類的藥品裏,大部分都是在控制精神分裂的疾病。所謂的精神分裂症,就是時而冒出的幻想和聽覺已經幹擾了正常生活,讓他需要依靠藥物度日。
    若是輕度變成中度,以後正常過日子都是問題。
    她這幾天陪在身邊,也能感受到他睡眠的不安穩,還有偶爾時不時的走神,也偶爾問她:“你剛剛是不是喊我了?”可孟浔沒有喊他,也知道這是因為生病導致的。
    但她每次都會笑着說:對阿,喊你你沒應我。
    她知道他不想說,不想被她知道他生病,所以她也只能明知卻還是裝懵懂。
    他們都在小心翼翼的相處着,在私宅那天看似圓滿的擁抱,其實這三年的時間裏,他們都變了,內心裏對這段已經失去過一次的感情,到底是患得患失,在心裏的氣和坎,也無法那麽快的消散和跨過。
    俗話說破鏡難重圓,因為碎過的鏡子就是有了裂痕。
    時時刻刻擔心它握在手裏,會再次因為什麽而破碎。
    何為拖油瓶?
    他從未如此說過她、侮辱過她,她自己認定自己是這樣的物件,那是不是在她心裏,根本沒把這段關系視為平等的?
    還是的确印證了他內心的想法。
    她只是在彌補,彌補她內心的愧疚,對他那麽好,也只是因為愧疚而已。
    那他好了之後呢?
    彌補完之後,她又要做什麽?
    還能做什麽?他甚至都猜到了。
    “所以,你是因為我生病才回來的,對嗎?”他眼神裏有着諷刺的笑,不是諷刺她,語氣自始至終對她都是溫柔以待,他在平靜的接受她可能會發生的第二次背叛。
    她若是真的離開,那麽的确是成了第二次的背叛。
    接近他、離開他。
    反反複複,傷害他。
    孟浔眼眶微紅,白皙的臉頰上還有兩行清淚在落下,她吸了吸鼻子,嗓音輕柔道:“三哥——”熒幕上的白色燈光照在彼此的臉上。
    “孟浔,”蘭濯風垂眸,輕而又輕的語氣,打斷了她的話:“從你回來那天開始,我t就覺得一切都不切實際,所以我其實也提心吊膽。直到今天我在你手機上看到你知道我生病了,我才明白,我沒有想錯,這一切都是你心裏的愧疚作祟。”
    “我看到了你微信的信息,知道你還要回去科隆。”
    孟浔的眼淚成顆成顆的掉,卻又聽見他自嘲的笑了笑,那嘴角輕輕的扯了扯。
    “你有你的生活。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為了我放棄你的事業。所以這次,我不會阻止你。”他明明放不下,故作灑脫,做好了一切她會再次離開的準備,強忍心酸說:“只是走之前,告訴我,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    孟浔眼淚掉下來,只問他一句:“你是不愛我了嗎?”
    是他卑微的求她說句愛他,也是他死死抓着不放開,但是現在也是他說會願意放開她。
    孟浔的心裏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壓着,喘不過氣。
    而他的回答,卻足夠令她一生都無悔。
    “我怎麽會不愛你?”他覺得她要走,卻沒有撕破臉的怒罵和憤怒,他一如既往的溫柔,一如既往地寵溺,“我只是想告訴你,不要因為愧疚回來。也不要因為愧疚而說愛我。不管你在不在身邊,我都愛你如初。”
    哪怕她這次再離開,他也會愛她,一如既往。
    深邃的眸子裏,是認真且堅定。沒有半分哄騙,也沒有半分說的好聽。
    他從不屑于撒謊。
    他伸出手,替孟浔擦掉眼淚,他以為的愧疚淚水,實則是她的真情流露,她握住他的手腕,讓自己的臉貼在他的掌心裏,溫熱的觸感,與她冰涼的淚水,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    她好眷戀他的溫柔,像流浪的小貓,啞聲道:“我從來不是因為愧疚才回來,我是因為愛你,因為愛你,想和你過一輩子,所以想把你的身體治好。”
    盡管蘭雙剛開始說起蘭濯風得病時,她的心裏就難受難捱,愧疚的念頭有,但更多的是心裏有句話在告誡自己:他那麽愛我,為什麽我不能那麽愛他?
    愛應該是相互的、雙向奔赴的,而不是把愛意隐藏。
    相愛的人如此,是情感上的冷暴力。
    “至于你說的我回去科隆,我的确是要回去,因為我現在休的是年假。”孟浔滿是眼淚的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,柔聲道:“三哥,我攢了三年的年假,就期盼有天它能用在你身上。”
    不止是他,她也在為了某天能遇見他而做些努力。
    是他冒昧了,是他想的多,是他用以前取貌她。
    電影熒幕上還在播放着劇情,裏面男女主人公在講話,孟浔在電影的對白中,問了句:“三哥,你要帶我去的地方,在哪裏?”
    他握住她的手:“等你國慶長假來找我。”
    他這句話是默認她回科隆上班,預定了他們下次再見,而孟浔破涕為笑,濃重鼻音道:“三哥,我本來就打算每周末都來找你,但是你這麽說,那我就攢個長假國慶再來。”
    “你敢。”
    他毫不猶豫,伸出手将她從座位上抱起來,坐在了他的雙腿上,她沒什麽重量,抱着輕飄飄的,他的手拍了拍她的屁/股,像很多年前那樣親昵,在這一刻,冰釋前嫌。
    “那誰讓你說國慶來找你?”孟浔有些驕傲說:“我雙休的。”
    “孟小姐,雙休我找你。”蘭濯風将額頭抵在她的頭上,好眷戀,好溫柔,輕輕的啄了啄她的嘴角,“不只有你能來找我,我也能去找你。”
    像微風拂過心頭的惬意,把困了許久的烏雲終于散開。孟浔慶幸自己回來,更慶幸自己能夠賭對這一次。
    他還記挂着那句話,渾身是傷還不忘安慰她,說:“你才不是什麽拖油瓶,是我的寶貝。”
    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,她是寶貝,不是拖油瓶。
    他不允許她這樣說自己,侮辱自己。
    身體的每一寸,他都視若珍寶。
    孟浔勾住他的肩膀,在他的唇上落下吻,呼吸都在糾纏的時候,她的手撫摸他的臉頰,吻了吻他的眼角,溫柔說:“三哥,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,”
    他安靜看着她,
    她說:“我們一起堅持治療,把身體養好。有我在,我陪着你,好嗎?”
    他當然好,有她在的地方,就是心神最快樂的地方。
    “我答應你。”
    他笑,久違的那種,紳士溫柔的慷慨笑容。
    他們擁吻,不含欲念的吻。
    -
    三天後,孟浔如約休完了年假。
    當天收拾行李的時候,蘭濯風從公司趕回來,會議開到一半送她回深圳。
    拗不過他,只能讓他送。
    深圳繁華的地方和普通居民樓不一樣,樓下随處可見的路邊攤,冒出反複炸烤的油香味,再聞就想要作嘔。
    孟浔住的是公寓式的一房一廳,比起瀾山,的确是天和地。
    她有些不好意思,好在平時愛衛生,走時都還是幹幹淨淨的。
    從下午到晚上,蘭濯風留在這裏吃了蘭雙愛吃的螺蛳粉,兩兄妹的習慣不同,蘭濯風吃不得辣,也難以接受這個味道,腦門青筋都蹦出來了,還贊她做的好吃。
    孟浔笑的東倒西歪,臨近夜晚時,孟浔才讓蘭濯風回去。
    “真的不用我陪你?”
    他有些不放心,健碩身體擋在門前,手還搭在門框處。
    “明天周一,你陪我的話,我明天還要上班。”孟浔堅持要他回去香山澳。
    “我保證什麽都不做。”他舉起手,像在保證自己,可這個做法的确有些耍無賴了,從那天電影院開始,他好像就多了幾分黏人的感覺,“讓我陪你。”
    孟浔心裏有些糾結,但是還是狠心的拒絕了。
    只因他剛才去了陽臺,看見她晾曬區的內衣褲,非但沒有收斂,還把內衣褲拿下來。
    “很少見你穿這個顏色。”
    他手上拿的是奶油粉的顏色,很清純,她平時穿黑色居多。
    平時在瀾山,衣服都是傭人定時拿去洗衣房,他們從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,直到現在,都沒有體會過正常人的洗衣做飯生活,當他拿下內衣的那瞬間,她的臉色瞬間紅了。
    見他還不加收斂這樣說,她的臉紅的更透。
    也不是沒被他拿過,但平時拿內衣,也是那件事的時候。
    每每前戲很足,再到他脫下內衣褲時,她已經沒有清醒可言。
    但剛才不一樣,他們很清醒,她甚至看見他拿着內衣回頭看她,說那句話時,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,情侶之間再正常不過,但就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暧昧。
    她怕明天不能準時上班,怕折騰,只能堅持要他離開。
    蘭濯風走後,孟浔獨自一人洗完澡,躺在了床上。
    夜裏,孟浔難得失眠,這幾天來都是抱着蘭濯風入睡,男人身材健碩溫熱,像個抱枕。其實這都是她的借口,無非就是很想他。
    孟浔翻來覆去有些難受,拿起手機,點開了蘭濯風的聊天框。
    忽然有些後悔入夜的時候沒有說讓他留下來。
    幾乎是在同個時候,孟浔的手機嗡嗡嗡的響起,她打開一看,是蘭濯風的來電。
    孟浔幾乎是瞬間就接通了。
    “三哥。”那聲音裏有溫柔的撒嬌,細聽下還有微不可察的委屈。
    電話那頭的人應該是很吃她這一套,聲音溫潤道:“那麽晚還不睡?”
    孟浔不好意思說睡不着,也不好意思說想他,只說:“還早呢。”
    明明現在已經十二點多,哪裏還早?孟浔平時都很愛養生,每晚都不超過十二點睡覺,今天說還早,盡管她不說想他,他難道就不知道嗎?
    他也沒再逗她,笑了笑,說:“開門。”
    簡單的兩個字,孟浔瞬間從床上鯉魚打挺坐了起來,鞋子都沒穿,馬不停蹄的跑到了客廳開門,她穿着真絲睡衣因為動作太快,導致開門的瞬間,從肩膀滑落。
    睡衣下是光滑的肩膀,白嫩的肌膚,加上她微微的喘氣,蘭濯風眉頭微挑,握着電話,很是受用她現在這樣,說:“孟小姐,那麽急?”
    孟浔尴尬的只能站起身,把垂下來的睡衣拉起來,低聲道:“你怎麽還回來了?”
    “如果我告訴你,我一直沒走呢?”
    孟浔驚訝:“那你一直在下面嗎?”
    蘭濯風走進來,反手關上門,在孟浔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,他将她的雙手抓住,然後反手将她壓在牆面上,讓她的雙手舉過頭頂。
    孟浔驚呼:“三哥——”
    他欺壓她,雙眼微眯,嘴唇咬了咬她的耳垂,啞聲道:“去穿上。”
    她就知道!
    就知道他不會放過下午的奶油粉!
    她要是答應了,那她明天絕對會累到遲到!
    孟浔t從脖子紅到臉頰。可他卻故意咬了咬她的臉頰,拍了拍她的屁股。
    “沙發、還是床?”
    他問。
    不比瀾山的大床房,這裏是他們從未涉及的地方。
    她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,現在要有他的印記。
    他也快爆發,因為這個地方,處處都是她的香氣。
    不管是心裏,還是身體,彼此都有雙重刺激。
    他非逼她選,就讓她臉紅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