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尚小说网 > 其他小说 > 香山浔风 > 第五十七章
    第五十七章
    當聽見蘭濯風的那句話, 前臺臉上白了紅、紅了白,不敢去看孟浔,也不敢去看李總。
    而李總則一改剛才的嚣張, 從孟浔三番兩次上門拜訪被拒絕,變成了李總谄媚的邀請孟浔進去, 沒等孟浔開口拒絕。
    蘭濯風為她撐腰到底:“李總忙,等下次吧。”
    這句話是在挖苦李總, 他哪裏會忙?巴不得多和蘭濯風坐會兒, 但沒給李總開口的機會, 蘭濯風牽着孟浔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    笑笑對着前臺做了個鬼臉,後者臉色愈發難看,笑笑還沒徹底離開,就聽見李總拍了前臺的桌子:“誰讓你攔人的?”
    前臺一臉冤枉, 敢怒不敢言,明明是李總吩咐不讓的, 否則她一個前臺怎麽會阻止。
    笑笑走出來的時候,臉上的笑意沒斷,站在大廈樓下時,她笑着說:“你們是t沒看見前臺的臉色,紅了白, 白了紅。”
    俗話說打工人不要為難打工人, 不讓他們進去也不是前臺說的, 但是趾高氣昂的人是她自己,她完全可以好好說, 她不友善, 也別怪笑笑現在幸災樂禍。
    “不過浔姐,我們還要合作, 現在走了怎麽辦?”
    孟浔笑笑道:“別擔心,今晚明天李總就會聯系□□要和我們合作,我們只等着消息就行,在□□還沒來電話之前,大家就再當放幾天假。”
    笑笑和趙翼耶了聲,然後趙翼道:“那我們就先不打擾您和蘭總了,我和笑笑先撤了。”
    說完,趙翼和笑笑就先離開。
    而蘭濯風也驅車到了門口,孟浔上了車,道:“峻叔呢?”
    “給他放假了。”蘭濯風往前開,一只手扶穩方向盤,另只手與孟浔十指緊扣,香山澳的駕駛位在右邊,而內陸的車子方向盤在左邊,蘭濯風也不會很陌生,一如既往的老練。
    “你說這個行業是不是都這樣,如果今天不是你來了,李總還不一定什麽時候見我。”
    孟浔說這話時,臉色淡淡。
    “金融就是這樣,關系比實力重要。”蘭濯風睨了她一眼,笑笑,有些好奇問道:“你不是喜歡這個行業嗎?而且都在這個行業那麽久了,怎麽現在才有感悟?”
    孟浔沉思片刻說:“如果我說我根本不喜歡金融呢?”
    蘭濯風問:“那你喜歡什麽?”
    孟浔把心裏話說出來:“當時是聽別人說金融賺錢來錢快才選擇讀這個行業。我當時一心只想着什麽賺錢做什麽,但是你要問我喜歡做什麽,我其實也很茫然。”
    她根本沒有精力去琢磨自己喜歡什麽,因為從小到大她就沒有時間去培養、去了解自己。
    “現在去挖掘也不遲。”
    蘭濯風擡起她的手,十指緊扣捏了捏,他們相識一笑。
    不一會兒車子停在一處別墅區。
    這一片綠水環繞,非常安靜,門口幾名保安駐守,識別車牌立刻擡杆。
    蘭濯風駛入進去,熟悉的彎彎繞繞,開到了最裏面那處的花園別墅裏。
    不比其他千篇一律的歐式洋房建造。
    蘭濯風這一棟在聯排中脫穎而出,比其他矮,但中式園林非常大,圍繞中間的兩層中式建築。全木制建造,不管是金額還是格局,都比其他的洋房要費心的多。
    車子駛入中式園林,在固定車位停下車。
    蘭濯風下了車,繞到了副駕給孟浔打開車門,她邊下車邊問:“這裏是?”
    “前幾年在北京造的房子。”
    蘭濯風輕描淡寫的解釋,孟浔随着他一起往內走,有假山湖水亭,還有九曲回廊,拱橋、樓宇,像故宮的縮小版禦花園又像小型的瀾山。
    美不勝收。
    孟浔被眼前的景觀震撼到,輕輕的哇了聲,道:“你眼光真好。”
    只有蘭濯風鐘愛中式建造,不管是辦公室還是瀾山,包括現在的風格,其實都出自他手。
    “謝謝你的贊美,但——”
    孟浔聽見他的停頓,擡眸看他,只見他輕笑道:“你也不必如此誇贊自己。”
    直到走進去時,孟浔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,她剛剛明明是贊他買房子設計樓房的眼光好,他卻故意扭曲她的意思,說他和她在一起,是因為她很好。
    因為她很好,所以他眼光好選中了她。
    沒來得及反駁,孟浔被裏面的設計再次震撼。
    全屋用了上好的木制而成,桌上的茶幾是金絲楠木,那是孟浔第一次看見金絲楠木的魅力,像一面金子做的桌子,發着細閃的光,美麗卻不俗氣。
    沙發也用金絲楠木勾勒鑲邊,發出細閃細閃的金色光芒。
    孟浔打量了全屋,發現整體格調是以金絲楠木作為主材料,其餘木頭,風格統一。
    中式建築,往往比任何的裝修都要費錢。
    等逛完一圈,孟浔早已累了腳,坐在沙發指了指茶盤,也不客氣道:“想喝茶。”
    意思就是等他去沏茶。
    平時都是別人沏茶獻茶給蘭濯風的份,他哪裏這樣伺候過人,但她顯然已經習慣,蘭濯風這位貴公子似乎也已經習慣了伺候她,對她無限寵溺,摸了摸她的頭,起身道:“那我沏。”
    蘭濯風坐在單人位,茶盤上放着六位數的茶葉,他拿起茶勺,舀了進去,然後燒烤熱水暖杯,見他準備沏茶,孟浔閑坐着放空,金絲楠木的光圈忽閃忽閃,她忽然想起什麽:“對了——”
    蘭濯風掀起眼眸看她。
    孟浔說:“我前幾天去了雍和宮。”
    蘭濯風沏茶的動作微微頓住,神色有些不自然,道:“去雍和宮幹什麽?”
    “當然是求東西。”孟浔沒有放過他的神色,眼眸微動,莞爾一笑,似随口問道:“你那麽緊張幹什麽?”
    他不言語,低眸沏茶。
    孟浔追問:“難不成你在雍和宮有秘密?”
    蘭濯風把茶沏好,遞了一杯給她,茶香味漫出熱氣,他說了句小心燙,随後收回了手。
    他端起了自己的那杯,瓷白玉色的茶杯,顯得他的手指愈發修長溫潤,他把茶杯放在高挺的鼻子下輕輕的聞了聞,随後茶杯在手中轉了轉,他淺淺的抿了口,喟嘆了聲:“你看到了?”
    孟浔平時話不多,也不愛觀察他的情緒,剛剛這麽問,無非就是心裏有事。
    她瞞不住他,雍和宮裏有什麽,他自然明白。
    孟浔淡淡的嗯了聲,雙手手心握着茶杯,小心翼翼的抿了口,溫熱的茶流入喉嚨裏,帶來了唇齒清香的感覺,她好輕的說:“給你求了個平安符。”
    說完,她當着他的面,從包裏拿出一個平安符遞給了蘭濯風。
    道:“這個你放在手機殼後面,保平安身體健康的。”
    平安符是簡單的一個紅色符,香山澳也有,他們對這些東西較為信任。
    只是沒想到孟浔這個門外漢也有天會因為他而去搗鼓這些。
    蘭濯風接過來,邊扣開手機殼放在後面,邊問:“沒給自己求一個?”
    “求了啊。”孟浔眼眸微動,笑了笑。
    他望着她這股俏皮勁兒,忽然覺得她心情極好,不免好奇:“求什麽了?”
    “求了姻緣。”
    蘭濯風眉頭微動,笑笑道:“想嫁給我了?”
    蘭濯風說這些話,透漏這一種溫淡的笑意,還有話裏的淺淺試探,不明顯,怕她尴尬,又怕她拒絕,也有可能是因為場合不太合适。
    孟浔在猶豫,但在這幾分鐘裏,他也不沏茶,就這樣端坐着,看着她,等她接下來的話。
    雍和宮的師父遞上功德心願薄的時候。
    孟浔在神佛面前翻開厚厚的功德心願薄。
    每隔一個月就會添新的筆跡,字跡龍飛勁舞如其人,從她離開的第三個月起,直到上個月,還是一模一樣的願望。
    唯獨第一頁的第一行願望不一樣。
    那是四年前的冬天,孟浔和蘭濯風第一次來北京的那次。
    她在神殿前求母親平安。
    而他捐了很多錢,寫了第一個心願
    ——希望孟浔母親安康,希望孟浔幸福快樂。
    往後的下一年,是她離開的那年,冬天,他寫了第二個心願。
    ——孟浔。
    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每個月,他的心願只有兩個字
    ——孟浔。
    他的心願是要孟浔。
    不是違心的希望她平安、萬事勝意、而是他要她,就要她。
    他只有在神佛面前才把真正的心願寫出來、訴說出來、祈禱神佛聽明白。
    祈求神佛能夠讓他得償所願。
    孟浔收回思緒,然後又喝了口茶。
    “只是想——”孟浔笑笑,接了後半句:“如你所願。”
    如他三年,依舊初心不變的願望。
    孟浔說完,恰好擡眸望去,落地窗外的溫暖陽光和樹葉晃動,她的心忽然好輕松、好輕松,她說過了要為自己而活,她不再違心,她要活的勇敢且快樂。
    蘭濯風也端起茶喝了口,只是瓷白茶杯的掩蓋處,他的嘴角在揚起。
    愛情如茶,時間越久、越純真。
    差不多七年時間。
    糾纏、蹉跎、愛恨交織的這七年,他等到了得償所願的這天。
    是心願薄裏的心心念念,
    是功德輪回的誠心誠意,
    也是神佛在天終于聽見。
    -
    從北京回到深圳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。
    習辰為此親自上了一趟北京,當然不能讓孟浔出面了,合同也順利的簽下來。
    回到深圳的時候,這個項目依舊是孟浔在跟。
    而蘭濯風也因為要去外地出差,這幾天都沒住在深圳灣。
    這天下班,孟浔一如往常的走到門口打車,但t是卻忽然聽見草坪處有人喊了她的名字。
    孟浔回眸看,是衣衫不整齊,頭發髒亂的孟誠志。
    他怎麽會混到這個地步?
    孟浔懶得去理他,好奇他,也不想這麽做。他混得越差,她心裏就越是滋味。
    她沒有聖母心,誰對她好,她就對誰好,誰對她不好,也別想她能夠好到哪裏去。
    更何況,她對孟誠志,已經是恨之入骨。
    孟浔面無表情收回視線,拿起手機擡腳就要走,但是沒想到孟誠志立刻沖上來抓住了孟浔的手,嘴裏還喊道:“孟浔孟浔,我是爸爸啊。”
    他在故意鬧出動靜,大聲喧嘩,導致很多人都往這裏看。
    恰好這裏是下班高峰期,路過的人都帶着好奇、八卦的目光,有些甚至停在原地看戲。
    這恰恰好如了孟誠志的願。他還在使勁吆喝,越來越大聲,說:“大家快來評評理啊,女兒長大了,不理老子了,老子供她讀書,供她吃喝長大,供她去香山澳讀大學,現在出息了,老子爺都不理了,忘恩負義沒良心的白眼狼啊。”
    孟誠志就是太喜歡演戲了,和林秀扇青年時戀愛,哄着她心甘情願的沒結婚沒領證就生孩子,把自己的一生都蹉跎了,累了一生病。可能是孟誠志裝的太好了,林秀扇還多年之後,還再次相信孟誠志,跟着他走。
    而她也被他騙了,林秀扇去世她不知道,還在苦心幫他被他利用。他騙人的手段,能做到天衣無縫。
    現在這樣人多的地方,才是他的舞臺,恰好可以讓他演戲。
    “你不是我的父親,我也沒這樣的父親。”孟浔看見了很多人拿着手機在拍,估計不一會兒同城就有很多關于她的新聞。孟浔也沒有露怯,這件事情,她本來就沒錯。
    現在是網絡時代,什麽都在網絡上能夠解決,輿論可以救人,也可以害人。
    她猶豫片刻,對着拍攝的人,坦坦蕩蕩的說:“大家可以錄視頻,但是記得錄視頻的時候,不要只錄我,也要把這個人錄進去。”
    “不是只有你會裝,現在這個社會,講究的是證據。”孟浔不懼怕,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孟誠志,道:“你給我撒手,不然,你今天別想在這裏走出去。”
    孟誠志就是不肯,好不同意逮到機會,哪能這麽輕易放手,他壓低聲音道:“你給我錢,我就不來打擾你。”
    “你做夢吧。”
    給錢?她怎麽可能給錢孟誠志。
    他這種人貪得無厭,這次拿了,下次還會來,她又沒做錯什麽事情,為什麽要被他拿捏在掌心裏?
    她早已不再是幾年前的那個她,因為林秀扇被困住腳走不動路,任他拿捏。
    現在林秀扇早已離世,而且她也下定決心要為自己而活,就不會把自己困在他的要挾裏。
    見要錢無果,路邊的人圍起來越來越多。
    孟誠志咬牙切齒道:“那你總不想我去找蘭家人吧!蘭家人可從來沒有打算同意你,你不給我錢,我就鬧到蘭家去。”
    孟誠志不愧是孟誠志,壞心眼都往一堆使。
    孟浔眼眸有瞬間的顫動。
    蘭家人的确是她的一根刺,蘭濯風的家裏人對她的态度,她其實非常看重,但是這并不能成為她妥協的點,更不可能因為她妥協,這件事就能掩蓋下去。
    事實就是如此,掩蓋也沒用。
    她面不改色的笑着說:“那你去說吧。”
    她無所謂了。
    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回答,明明剛剛她猶豫了!孟誠志愣在原地,被這樣無所懼怕、沒什麽所謂的孟浔弄得話也不會說。
    “你難道就不怕蘭家人不讓你和他在一起嗎?”
    他憋了許久憋了這句話,孟浔卻扯了扯嘴角,道:“那你低估了蘭濯風,也低估了我。”
    他用三年時間告訴她非她不可。
    如果今天被孟誠志要挾到,那她就辜負了蘭濯風的一片苦心,更不配他如此對待她。
    “我沒時間和你在這裏耗。”孟浔收回眼神,對着舉着手機的人說道:“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好奇,所以我今晚會注冊一個賬號來解釋這件事,到時候希望大家一定要來觀看。”
    孟浔說完,用力甩開了孟誠志的手。
    他順勢軟弱的跌坐在地上,真是處處都處心積慮讓別人覺得他可憐。他哀嚎一聲,說:“沒良心的白眼狼啊。”
    而人群裏,還有許多科隆的人,一起共事幾年,雖然不熟悉,但也不臉生,孟浔還饒有興致的對對方禮貌點頭,之後在衆目睽睽下,直接上了的士。
    大家都被孟浔的從容淡定搞得有些摸不着頭腦。
    車子駛遠,孟誠志保持原樣,坐在地上繼續哭,還在裝:“你們看到了嗎,女兒長大了,就是不要父親了,苦了我那麽多年的心血啊,費了那麽大勁讓她讀上大學,誰知道會這樣。還說要注冊賬號,她現在那麽急着走,就是要去想辦法編造事情啊,可憐天下父母心啊。”
    路人聽完了,有些離開,而有些也不是滋味,有人建議:“叔叔,她注冊賬號發視頻,你也可以注冊賬號發視頻啊。”
    畢竟孟浔什麽都沒解釋就走了,難免會讓人覺得是心虛,反觀孟誠志坐在地上,頭發淩亂,只穿了一雙拖鞋,看上去的确很可憐。
    而他口中的白眼狼女兒,穿着小貴的連衣裙,渾身上下精致,氣質溫柔,一看就是生活品質極好。
    是父女,卻如此天差地別,任誰都覺得是孟浔的錯。
    也是中國人骨子裏的同情弱者。
    孟誠志坐在地上,瞬間又裝可憐:“我沒錢,沒手機,怎麽注冊。”
    “我有,我借你,給你捐款。”人群中有個男生,戴上口罩,從人群裏走出來,自發起義給孟誠志捐款,好像他和孟誠志一樣,對孟浔也有深仇大恨,也在賭這次讓孟浔吃到苦頭。
    頓時有不少人拿了零錢,一下子的功夫籌了一千多。
    男生帶着孟誠志去了手機店,買了二手的手機,然後又給他注冊了一個賬號。
    等所有事情完成,他才離開。
    而孟誠志,則一改剛才的可憐,滿是算計的眼神就要沖出眼眸,他熟練地拿起手機開始錄制。